星期六, 11月 18, 2006

影評:悲憐上帝的孩子

居民上街為垃圾場抗議示威,身在台灣的你可以想像這是什麼情景嗎?應該可以吧!電視上不是常常在播,某個地方的居民拒絕垃圾場興建在自己家附近……。但是你可以想像菲律賓的居民向政府示威抗議,卻是要求政府要把位在自己家旁邊的垃圾場開放,讓源源不絕的垃圾運進來嗎?垃圾場是他們生活下去的命脈,如果沒有垃圾,他們就沒有錢,全家大小就會餓死沒有飯吃,可是如果繼續堆放垃圾,垃圾山會起火、會崩塌,發生很多人被活埋的慘劇,這種道德的兩難難題竟然會發生在經濟高度發展的二十一世紀……。 我們必須承認,觀看這部紀錄片的時候,真的非常不舒服,這種不舒服除了來自於日本導演非常忠實地拍攝下所有的悲劇,同時更因為這塊地方的故事讓我們感受不到希望,想不出解決的辦法,只是突然陷入深沈的絕望之中。 看完試片後一直思考著,一個依靠垃圾山為家,找不到工作就舉家搬到垃圾場邊的國家,到底是什麼樣的國家?一個人民上街頭抗議政府關閉垃圾場是斷了生路的國家,又是在實行一種什麼樣的民主制度? 閉上眼睛試著想像住在垃圾場邊上的生活,惡臭燻天、環境髒臭、充斥著蒼蠅、蟑螂、蚊蟲,因為只有垃圾場才能給予這些蟲類賴以維生的食物,可是在這裡,人也跟蟲一樣,只有垃圾能讓這麼龐大的聚落活下去。垃圾自有天然沼氣會起火燃燒,滿天的黑煙看不到天際,更別說呼吸新鮮空氣;每當颱風來襲,連日不停的豪雨,垃圾就變成了土石流,崩塌之際淹沒依垃圾山而居的居民們,窒息在惡臭之中。 即使如此,這裡的居民還是不願意離開,對他們來說,離開垃圾山才是死路一條,有這座垃圾山他們一家還可以依靠撿拾回收物品賣錢為生,可以吃到白米與菜。搬到這裡的每一家背後都有血淚故事,他們在原來居地失業,生活不下去,所以跑來這個地方,聽起來很像「美國夢」,但是菲律賓版本卻是垃圾山。 當政府因為危險等理由關閉垃圾山之後,這裡的居民生活陷入愁雲慘霧之中,家裡生了很多孩子,生病了沒有錢醫治,即將要臨盆的婦女沒有營養,家裡的男人離開到繁華都市去找工作,卻找不到機會。悲劇在每一家輪番上演,彷彿被死神詛咒一般,這裡隨著垃圾山的關閉,家家戶戶每天都有人死亡。 最後菲律賓政府還是迫於無奈必須重新開放垃圾車進入傾倒垃圾,跟在垃圾車後面奔跑興奮的人群,彷彿又找回生存的希望,全家出動奮力在垃圾山上工作著,靠著手上一柄尖勾的工具,在垃圾中翻找所有可以換錢的物品。 那一刻我們心中是複雜的,照理這似乎是一個「Happy ending」,但是我們卻沈重無比。無法想像一個國家照顧自己的國民靠的不是完整的社會福利,而是富有階級過渡浪費製造出的垃圾養活著貧民階級,而這些一貧如洗的人如此渴望著垃圾,他們上街頭不是抗議政府沒有給予人民最低生活的照顧與保障,卻是抗議政府關閉他們金山銀山—垃圾山。 在他們翻找垃圾的過程中,我們也驚嘆於人類製造垃圾的能力,有太多可以回收再利用的物品,但是在資本主義「買新的比修舊的便宜」的邏輯下,太多物資被高速地消費、丟棄,而這個國家另一個令人悲哀的是,這麼龐大的環保回收工作,靠的不是人人有責的自律與制度化的回收,而是要由這些底層生活的貧民,為這整個國家做回收工作。 當我看到電影簡介上訪問導演時,導演對於此片播放之後使很多日本人到當地提供人道協助感到憂心,憂心的是外來的一時的救濟將會改變當地人的生活需求,這些居民原本一天只要吃一餐,現在將會把生活要求提高,使得當地人不滿足現狀。我能夠理解這種心情,因為一時一人的憐憫只能給他們短暫的溫飽,卻可能使他們開始依賴這種憐憫,甚至視之為理所當然,但是我們能做什麼?就像我們常常思考的,當一名紀錄片導演在拍攝悲劇的發生時,他應該伸出援手,還是繼續扛著攝影機冷眼旁觀?這是一個道德的兩難,外來的援助只是一時,外來對政府的壓力或許才是長久,迫使政府建立一個拉近貧富差距、完整社會福利的制度,也許是我們可以著力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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